夕彼千鸟

救救救…

四十九、一万万

all向,第一人称,只有青涩少年才会脸红,而狡猾的大人会合理利用环境光给自己打掩护!末日篇完结了,彩蛋是深夜电台的场合,依然是上帝视角!






点燃一条引线需要理由。



哪怕是所谓的“直觉”,也不过是潜意识先理性一步从外部环境中找到了足够多的暗示而已,理由就是对危险的感知。



而此刻于我心中铮铮有声的——我的意识,我的心脏,我脑内的神经与身上毛孔都在看见那幅画的瞬间像过了道电般颤颤发抖。



也难怪阿斯莫德会停下来等我。是啊,因为他眼中的景象和我看见的脏东西根本就不一样嘛。



移开习惯性覆盖在脸上的手,入眼的是早已经熟悉了的恶魔。像是扎根在原地的双腿匆匆迈开想要跟上,却因为过于焦心而有了些许踉跄,温暖的体温于相触的皮肤中传递,终于将最后一丝麻木抹去。



随后忐忑不安的大脑也被真实的触感唤醒,好像是被误认成伤势还没好全的那种情况了,感觉步行速度略慢了一点的样子。



直说的话,你应该知道我没有低血糖吧?



就仿佛是为了印证这样的思绪,抽出手与松手的动作同时进行着。一种默契的沉默中,我轻轻地哼唱着歌谣、拿出手机,找到德比林的募捐渠道,以掩饰内心深处的想法。



“收手吧,你这个极端业魔厨。类似的画作,你家里不是已经有很多了吗?”



“有吗?多吗?”



少年恶魔困惑的声音传入了耳朵,抚平着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恍惚。



这是日常感带来的亲切。



至于家里的那半面墙,大都是别人送给母亲的礼物,和我没什么关系。但当下的这幅画却是被人故意留给我的。



上了那么多节拷问课,我自然知道,恶魔的感官在各种极端情况下理应会出现的变化。例如呼吸,清醒时的呼吸便与昏迷时的呼吸有着很大不同,甚至这期间还蕴藏着更为细小的差异。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正在呼吸时,他的呼吸便会由“自动”转为“手动”。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便会有意识地开始呼气、吸气,呼气……直到他忽然忘记这茬,注意力重新回归到文字上。



反正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我之所以会突发奇想问主办方要走了那幅画,就跟我蓦地被会场内的女士熏香呛了好大一口,闷气闷到肺部火烧火燎的疼痛的原因近似。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这么长段时间以来都忘记了“呼吸”。



小小的画框被侍者擦得干干净净,没落一点灰尘。用家系消减掉覆盖在油画上的认知阻碍魔术。看焚天煮海的景色褪去,绿意丛生。再掂量了一下这块小木板的轻重后,我从车厢里探出头询问前方驾驭着马匹的管家的看法。



“老爷子,先别开车了,帮忙评价一下这幅画吧。”



管家并没有理会我的促狭,不过是忙里偷闲的一瞥,便如此这般向我确认道:“小姐,那是你新发明的恶作剧吗?”



本来还想和他探讨一番的我见状,知晓人家老年魔心里确确实实就是这样想的,便也叹了口气,不再提问了。



托着腮往车窗外看去,然而,一向知情识趣的管家这时却又找我搭起话来,他叹了一口气:“您真的不想去画展吗?艾利斯少爷看上去很失落呢。”



我顺着这番话,思维发散,想到了我们分别时的情景。



“阿兹他……下次吧。我可是很难约的。”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晃了晃脑袋,努力把某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丢到一旁,我小心翼翼地观察起怀中卸除了伪装的油画。



当我发现画框背后有着一根宛如闹铃指针般的调节器,想使坏的话可以用它来旋转纸张角度时,我终于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到底有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应该不是我的问题吧,我只不过是睡眠比较浅而已。有关恶作剧的想法也不会傻傻地记在日记上,担心的就是会被别人在身后贴小乌龟……虽然这个、已经不是用“贴纸条”就能形容的事态了。



若无其事地跳下马车,把爱操心的管家赶回宅邸后,我沿着上学时的道路走进了校园。



放课后的巴比鲁斯安安静静的,中庭里也没有其他人,红月从弯变圆再至昨宵两头又有了一点尖尖的趋势,只有图书馆和地下训练场与师团活动室这些地方仍敞开着大门。



一些远足回来的师团还在活动,那些拍打着翅膀兴趣盎然的恶魔们正在举办一场空中躲避球赛,呲牙咧嘴的处刑魔具被十来根棍棒交相揉搓,终于陷入了不能遏止的暴走之中。



在一阵哇啊啊啊啊的叫喊声中,我睁开眼睛,看向手中抓住的这只嚙鐵。



“啊!啊、哈哈哈,那个……小学妹?不好意思,能把它扔过来一下吗?”飞在半空中的恶魔顿时把球棒背在身后说道。



我循声望向这群恶魔的比赛场地,以一条线为边际化分两方的球场上左右末端各有一个不断旋转的圆形球门,估摸了一下距离与身体状态,这才点了点头,从长椅上站起身来。



燃烧着烈焰的双爪从我身后浮现,接过一张一合的铅球,干脆利落地就是一掷。



吸血嚙鐵旋转着,发出破空的声响,飞跃过人行小道与树冠,随后重重地砸进了圆框。



练重用轻,跟罗宾老师特训时我用的都是从山尖上掰下来的石矛,今天提着个嚙鐵反倒觉得轻了,但好在没丢失准度。



我收回了双爪,背过身,离开了原地。



快步走了一会儿,微偏过头,我瞥见一处洗手池。对着清澈的积水打量起自己的脸,我总疑心脸上已经被人用毛笔画了王八和叉。即便将脸颊像搓揉面团似的用力擦出了红印,那种难以形容的微妙感触仍然在心底挥之不去。



这无缘无故又沉甸甸的心情究竟是从何而来啊……?



……不明白。



如果是洞察秋毫的名侦探小说,恐怕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不少蛛丝马迹,而不是空想着要怎么把那个从我这里拿了屠龙技后还要反过来挟我的坏恶魔扒皮抽筋论斤卖了……虽然肯定卖不掉,最后还是只能扭送魔关署。



真是想想就头疼,以致于喉咙都变得干涩,一种让自尊心感到不舒服的束缚感令脊背在炎炎烈日下也发冷发寒。



……算了,先去地下训练场吧。



其实我也不是很耐得住性子的人,学东西都是凭听兴趣、三天钓鱼两天晒网罢了。



……但是一直麻烦伊夫利特也不太好。



不去想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毫无目的地踩着方形的楼梯下降。还没有回寝室换过衣服,穿礼裙来这种地方我还是头一遭,但确实有几分战场社交的感觉了。



待眼睛适应了幽深黑暗的环境之后,我便推开了微微作响的木门。



不出我所料,地底空无一人。设施的话因为有很久不用都收起来了,却有一个被拖到角落里的铁笼子,其中装着几只会飞的铅球,钢牙咔嚓咔嚓地啃咬着栏杆,嗯,这种东西也能算作训练用具呢。



反正不如罗宾老师的弓箭打得准就是了。



话虽如此,一对二时我还能做到自忍,一对多就必须要让使魔帮忙了。



活络石手时的爆响是最先出现的声音,第二声往往是嚙鐵撞上铜墙铁壁的咚咚声,钢牙崩落的声音按顺序来说是第三。



我的耳朵微微一痒,改击飞为抓取,将环绕身侧的两枚嚙鐵先关回了铁笼,但那又是什么动静?



“等等,开下灯吧,伊布利斯。”



熔岩巨兽身上流淌的岩浆在漆黑的地底宛如涌动的银河般一点点亮起,借着这丝光,我仔细地打量起卡在它手臂上的另一枚嚙鐵,轻轻将其拽下来一看,牙床多了一个空洞,再微微侧目,伊布利斯臂膀上的岩体缝隙中还卡着一颗可怜兮兮的落齿。



微光中,唯有手中的魔具翅膀拍得飞快,几乎显出了残影,它紧闭着嘴巴,仿佛在抗议着我们的恶行。



“咳咳!吃了那么多矿石,好像终于有点成效了呢,大块头。”



“嚇,嚇,嚇!”



“就是验证的方式不太对,我可没让你损害公物啊。”



“呜————”



送走了使魔,并嘱咐它之后饭点准时来领矿,反正闲着没事干多养护养护盾牌肯定没错。再者,我便将视线放在手中的消耗品上——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用大拇指扯住吸血嚙鐵的大嘴两边向外扯,化作岩爪的两指揪触钢齿,我都快把肉喂到它嘴里了,这家伙却自闭般的也不反抗了?



我想到在真正的战场之上,这种只是用来拖慢敌方脚步的一次性消耗用品也是钝了就换。因为本身造价就不高,与其费神费力地冒着被咬的风险去磨利它的牙齿,有这种闲工夫还不如多精进自身呢。



以致于此类消耗品的归宿,一般都是被火炉熔了做锻材好打造新的魔具。



……是这样吗?



拿起晾在一旁的画框,随便找了个手提袋把嚙鐵装好。从一年级塔里出来之后,我先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当前时间。



宴会早退是一码事,悄悄内卷又是另一码事,两两结合的结果便是代表时间的数字如今恰好停在了不尴不尬的下午四点一刻上,这让我有点拿不准主意。



总之先回宿舍吧。



考虑到进出方便,在搬家的第二天,老师们便给了我教师宿舍的大门钥匙、副楼钥匙和寝室钥匙。但因为规定中的门禁一直要到晚上十点以后才开始生效,而且奥佟嘉先生又起得很早,所以我根本就用不着这些金属小挂件。



但我还挺喜欢把它们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



接连打开两扇大门,随后映入眼帘的是正满脸疑惑地盯着垃圾桶的罗宾老师,翘着腿看电视的欧里亚斯老师,同弓箭手一起翻倒着布艺抱枕的因波斯老师,还有喵喵叫着来迎接我的斯芬克斯女士。



我俯下身揉了揉小猫咪的耳朵,同时老师们的交谈声也传入了我的耳朵。



“奇怪~,如果不是欧里亚斯老师你拿走的,那我收缴放在冰箱里的柠檬汁,还有底层的脆薯都去哪儿了呢?”



罗宾老师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而欧里亚斯老师则漫不经心地翻转着手中的电视遥控器,随意附和道。



“嘛,被之前来检查闸门安全的达利老师拿走了也说不定呢。”



因波斯老师闻言却蓦然眉头一皱,神情一肃:“那我放在桌上的无线耳机……?”一种怀疑狐狸般的光彩悄悄自他眼眸中显现。



占星学教师立刻撇清了关系,连连摆手道:“这个我就真没见过了。”



就气氛而言,只有亲切感。于是我姑且把他们的谈话内容视作成零食小偷在与零食警察的拉锯战中艰难取得的一次胜利,而因波斯老师的无线耳机则是很不幸被卷入了其中。



我索性没有提起自己在揉搓猫耳时,从沙发底下觑见的某种神秘又诡异的反射光,只在战术学教师准备播放音乐的空隙插了一句:“下午好啊,老师们。”



“下午好,欢迎回来~咦?你这是要上楼吗?”



“是的,捡到了一个快坏掉的魔具,想请玛奇老师帮忙看一下。”



“玛巴斯老师啊,让我想想,他现在应该还在房间吧,今天没有看见他出门呢。”



和提醒我注意时间要准备吃饭了的罗宾老师,还有莫名陷入了对视状态的另外两位老师挥了挥手后,我走向了楼梯。



不走电梯是脑袋没反应过来——女士居然会钻沙发底诶?一定是我今天太疲惫了,昏了头吧。



闭上双眼,在楼道里休息了几分钟后,感觉自己的精气神又调整回来了,我这才开始往高处走。



不过三层楼的距离,转眼即逝,我抬头望向固定在右侧墙壁上的门牌号,视线再对上与其他房间相比起来很是平平无奇的红木门,然后轻轻叩响了门扉。



“嗯?哪位?”



门后传来了略带睡音的回话,这让我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可惜都已经敲下去了,现在再想调头也来不及了。



“玛奇老师,是我。”



“嗯、什么,诶?……沙拉曼德同学吗?等等哦,我就来了。”



话音落下了有几十秒,我听见一阵逐渐接近的脚步声。门忽然被打开了。青年恶魔的黑发睡得有些凌乱,深色的眼眸中映着点点慌张,两瓣小小的尖牙从笑得无奈的嘴里显露。



“这个时间来找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嗯……”我点点头,打开了手中的提袋,吸血嚙鐵严阵以待地躲在袋子深处观察着外界,我看着这无精打采的铅球说道:“是我在地下训练场里特训时遇见的行刑魔具,使用了一下,结果没控制好魔力,它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哦?只是这样啊。”玛奇老师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却又好像有点失望。他取出嚙鐵看了一眼,便颇为怀念地说道:“别担心,它只是害怕自己会被丢弃而已。”



“检查还需要些时间,你先进来吧。”



“那么打扰了。”



我跟在老师身后,走进他的房间。情理之中的,并没有看见什么稀奇物件,只有床、衣柜、书架等等寝室里会有的东西。毕竟以巴比鲁斯划分给教师寮的占地面积计算,即便再拿出一整层楼作为档案室来使用也不会有人觉得浪费,自然也没必要把所有东西都堆在卧室里。



我被安排坐在一张浅灰色的柔软大床上,看着玛奇老师从床头柜里拉出工具箱,修好一只数百年以来未曾有过变动的基础款刑具据他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给软软地趴在地上摆烂的嚙鐵换上一副锋利的新牙口,再用圆铁扣将立刻恢复了活力、决定咬人的魔具扣住放回袋子后,他看我一眼,随后关上了窗帘。



阳光透过红色的帘布渗透了整个房间,空气中一点点细小的尘埃闪烁着,就像冲洗照片时用的暗房。



看暗红色的调子看久了,双眼难免眩晕。



玛奇老师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接过画框,在一片寂静红光的照耀下,神情专注地拆卸起绷着画布的钉子。



雕刻着古典花纹的框架结构,画布在黯淡光线下的反应,与能让藏起来的文字出现的魔药的反应都一一试了个遍后,他这才看向我,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因为什么才觉得这幅画有问题呢?啊没关系,如果是不方便和我说的事情,也不用勉强。”



我就在这句话中沉默,半响后才站起身来,接过油画,诚心诚意地答谢道:“谢谢老师……”



虽然我已经很努力地在组织措辞了,但拷问专家的直觉却是更为敏锐。玛奇老师似乎是从我的停顿中察觉到了异常,顿时脱离了原本已经进入了状态的角色,也跟着站起来。



“诶?诶、只是举手之劳,不用谢。”



看着眼前的恶魔那副不明真相却仍想要安慰我的神情,这一瞬间,我心中的不安跳动着,动起想要诉说的念头。



眼睛抬起,缓慢地朝着那边看去,然后……



然后我感到羞愤,感到抗拒,感到体内生机勃勃的火焰几乎快要把心脏烧灼。如果要解释清楚这一切,我必须从哪里开始讲呢?



要说我是个驽钝的人,因为之前在家里关久了,所以连记忆也不清楚了吗?



要说我是个无能的人,比起同为恶斗露的后辈,为粉丝为华尔特为避免恐慌事故所做的一切,我却只能站在舞台中央,直到失声音哑也不能被大家听见吗?



要说我是个轻信的人,曾被谁哄骗着相信那众生眼中的疯人院其实并不是那么一回事,相信相对于广袤无垠的魔界而言,零散几只返祖恶魔的力量实在是太过渺小,就算是那些怪人们也会被逼迫报团取暖吗?



回想着那些早就不回去了的过往,我的心跳却慢慢地趋于平静,霎时间,便轻轻地笑了起来。



“不,才不是举手之劳!课外书的事,针针蜈蚣的事,耐痛训练的事,还有作为生日礼物送来的魔具……啊,真多呢。”



值得感谢的事刚开了个头便没完没了,这让我越发坚定了不能再麻烦老师的念头。接过他重新拼装好递来的油画,将其反扣着抱在怀里,我忍不住向玛奇老师问道:“所以,那个,也有我可以帮上忙的地方吗?”



玛奇老师看上去完全没有想到需要我帮助的地方,面对着我执拗的请求,他犹犹豫豫地偏过脸,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说道:“那就……唱首歌吧。”



室内红光闪耀,我抱着画,歪了歪头,很认真地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再次确认道:“只是一首歌吗?唱什么都行?”



“啊,唱你自己喜欢的歌就好了。”青年恶魔闻言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节奏一般,极为狡猾地点了点头,把难题留给了我。



是么……原来玛奇老师喜欢我的歌呀。



我却已经有很久都没有再抱过琴盒了,而最近新想到的旋律若是少了小号配合也会显得单薄……好吧,要说和专业人士中的专业人士比起来,那总会有差距。



于是我放弃了思考,决定就按老师说的那样,清了清喉咙,清唱故乡的歌谣。



“从前有一万万,又一万万,又一万万座山,”



被温暖的阳光照射着的山脉逐渐遥远,逐渐接近。层峦叠嶂,巍峨壮丽。昨夜又下了一场欢欣的雷雨。



“那边有一万万,又一万只蝴蝶,”



像梦一般色彩斑斓,舞姿轻灵的生灵,在骤雨初歇后成群结队地振翅飞过新耕的农田,品尝山中的花粉和梢头的清露。



“他们飞一万万,又一万万,又一万万万年,”



当它们向着一次又一次的春天借道时,总有些小蝴蝶会被花香带走了神,打着转儿,不由自主地倒在了花蕊中,要想再振作起来,那可委实不容易。



“才能够飞行到终点。”



而蝴蝶也不知道自己飞行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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